鲜血从赤掌手臂断裂处喷涌而出，但是却没有落到地上。
而是形成了手臂的模样，开始重塑着赤掌的神经，肌肉，骨骼，皮肤，仅仅在一个呼吸间一条崭新如婴儿肌肤般细腻的手臂便重新生长在他右臂。
“你猜对了佣兵白夜啊，我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研究员，我才是他们的头领。”
赤掌动了动左手指，那大厅内培养罐蓄存的血液一阵翻动。
突然，罐体轰然破碎，血液喷涌而出，化作长枪刀剑袭向白夜。
“跑！”白夜抓住凡木的手臂，随后向身后挥出一刀，形成一堵冰墙挡在身后。
二人跑进通道，每隔一段距离白夜便设下一道冰墙。
后面传来冰块破碎的声音，整个通道都在颤抖。
坐上摇晃不止的电梯，来到地面，刚走出研究所门口，地面便传来了剧烈的波动，开裂，隆起。
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
鲜血洪流形成一柄长枪，它击碎了岩层，穿透了泥土，搅毁着阻挡在它身前的一切，来到了地面。
赤掌从长枪上跳下，站在已为一片碎石废墟的研究所上。
“你知道吗，知道我生活在什么样的地狱吗。”
——不可抑制的情绪爆发了出来。
“我从小就被四周排挤，仅仅是因为的能力！A级血液操控，和它附带的伤口愈合，仅仅因为这个！！”
赤掌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周围的人便把我当成了怪物，亲戚，同学，邻居，甚至连父母都害怕我！！！直到我努力学习出来成为一个医学研究员了，周围的同事也害怕我！！明明！！明明！！我一直跟他们说，我的能力只能操控自身的血液，我不可能操控他们的血液！！！也不会去伤害他们，不会在发怒的时候抽空他们的血液！！！我已经表现得够温柔了，可是他们！！！他们！！！还是每天在私底下骂我怪物，怪胎。”
——但是为什么要特地跟他们说明呢。
“所以我忍受不了了，我决心改变这个世界，让众生平等，让世界不再充满欺骗和欺凌，让所有人都能获得自身能够满足的东西。”
——也许是还想获得他的共鸣，想要一个能够真正理解自己想法，能够一直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我在研究过程中发现，我的血液能跟其他人的血液融合，然后我就可以控制它！！所以我只要！！我只要将跟我血液融合后的产品注入到其他人身上，我便可以操控他们，掌控他们的生死！！无论他是多强大的人，也无法抵抗我的能力，而且藉由融合后的血液我还能获取他们的脑中所想，这就是我的计划。”
是了，拯救世界，让这个世界的人不再受到像我一样苦难。
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腐朽了，只要自己能成功，就能改变它。
不是成为上帝。
也不是至高的统治者，自己只想成为监管的人，通过植入到他们体内的血液，就能知道他们的情绪，他们的思想，然后...就可以快速辨别谁是恶人，谁是好人。
杀了恶人，留下好人。
看啊，一个完美的新世界就完成了。
一个永远没有悲痛的伊甸园。
我一定要成功。
要成功。
让所有人都脱离苦海。
“凡木，我很欣赏你的想法，如果你现在后悔，准备加入我们还来得及。”赤掌看着凡木说。
庞大得让人心悸的血液团在他头上翻滚着，他俯视着凡木。
“凡木，你先走。”
白夜说了一句，随后又压低声音用只有他听得见的音量开口道。
“绕到他后面去。”
没有太多时间想为什么要自己帮忙，不是因为不想帮忙，而是明显感觉自己可能会拖后腿，大概，她觉得要在不杀死赤掌的基础下制服他很难吧。
所以想要自己进行一种偷袭的手段。
白夜挥刀，大地凭空出现十米高的冰浪向着赤掌扑去。
血液蠕动，在赤掌手中形成一把锋利的大刀，他随手一划，冰浪便从中间破碎，化作漫天碎冰掉落在地。
而白夜身旁的凡木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赤掌轻笑道。
“哼...逃走了吗，看来是我看走眼了，面对如此强大的我这样做的确是英明的选择。”
白夜提刀，向他冲了过来。
“你的计划错漏百出，有些能力者能将身体元素化，你的攻击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
“等到我的血液成功融入大部分人体内后，这些人也就构不成威胁了。”
赤掌狞笑道。
为什么会这样，在前一刻还是一副胆小，脏乱，腼腆的挠着头的研究员赤掌，现在却是一副凶恶模样。
凡木心疼赤掌的经历，可是这也不是妄想操控别人生命的理由。
无论怎么去理解他的想法，就算真的能做到也好...
这件事从一开始本身就是错的啊...
仅仅是只有十七年的人生，只有七岁以后的十年间的经历也好，自己在学校所见的，偶尔遭遇的令自己不甘心的事，都让自己明白了，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光明，与光明共存的是同等的黑暗。
无论多么说得好听。
世界上也没有所谓完美的救世主，想要得到什么，就必然要付出什么。
拯救世界什么的，改变世界什么的，从来都是棱模两可的，总会有人不满意，总会获得相反的副作用。
结论就是自己，无论怎么帮助别人都好，都不能迎来完美的结局，在细小的事情上都不可能做到完美，更何况是更加复杂的事情。
虽然对于错误我们可以不停的去测试，然后修正，但必然不是这样的办法，让每个人都活在恐惧下的办法，凡木也想不出来如何让这个世界变好，但是赤掌必然是错的。
所以对于他的错误，要给予改正，让他回到正轨。
事到如今，只有一战，击败他，抹杀他的计划。
他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赤掌的视线，翻越在各个残破的建筑间，目标是赤掌看不见的身后。
“女佣兵，你好像离我越来越近了，让我想想为什么，哦~我明白了，你是觉得我是超能类能力者，所以准备跟我近身作战吗？”
“太天真了！”
血液团里嘶嘶嘶，射出八十箭羽，如雨滴一样落下来。
白夜举起刀，在头顶化了一个盾牌格挡住了箭支的落下，并快速的逼近着赤掌，那些掉落在地面的血箭在片刻后又飘飞回血液团中，重新化作箭羽激射下来。
同时赤掌从血液团抽出三分之一的量，化作巨大的棍棒对着白夜横扫而去。
白夜挥动‘瞬结’，一支同等大小的棍棒，与血棒撞击，化作了漫天的碎屑。
不同的是白夜的棍棒化作了冰屑，让场上的空气逐渐变得寒冷，也冻结了四周的残壁，而四散的血液却又回到了血液团中。
空气中的寒气入侵了赤掌的四肢，让他感觉动作稍微有点不灵活起来。
皱皱眉。
“看来你是跟我一个量级的能力者啊，怪不得能击败空犁，我要出全力了。”
空犁？怪不得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跟空犁有什么关系。”
赤掌撇嘴笑了一下。
“告诉你也无所谓，反正你都要死在这里，我们只是受到了同一个人的关照而已。”
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背后还有一个幕后黑手主持着，只是空犁贩卖人口，而赤掌想通过血液控制国家。
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多大的共通性。
赤掌很自信，因为他在这是无敌的，所以告诉他们一切都没有关系。
只是，这也代表着，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
棍棒无用，接着他又用血液制造了一把巨刀。
白夜也挥出了一把冰刀。
她又走前了一步。
巨斧
巨剑
长枪
血柱
血箭
无论赤掌怎么变化，白夜总是跟得上他的节奏，并一步步逼近他。
而这时凡木已经悄悄的溜到了他的身后。
但是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机会，他要等，等赤掌把全部血液用出去的那一刻。
看到凡木已经就位了，白夜也不再跟赤掌周旋。
她跟赤掌的距离只有二十米了。
她将射过来的血箭全部冻结，让赤掌无法召唤回去，然后反而挥刀射出上百道冰矢射向赤掌。
同时再挥刀，形成一条巨大如火车般的冰龙，喷吐着寒气，怒吼着，冲向赤掌，而自己也快速的向他移动。
二十米的距离对于凡木需要六秒左右的时间才能到达，但是对于白夜，她只要一秒就够了。
果然，赤掌为了抵挡这一击，使用了全部的血液化作了长枪刺向冰龙。
而这时！
白夜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高举棍棒状的‘瞬结’，赤掌脸上顿时出现了惊慌的神色，他连忙挥舞着双手想召回血液。
这全部其实都只是发生在一秒间的事情而已。
白夜先是假装自己的移动速度不快，慢慢逼近的样子，其实是在等凡木就位，一旦就位她便立马爆发。
这一秒赤掌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反应。
可是，在面对近在眼前的白夜，赤掌先是惊慌随后却诡异的翘起了嘴巴笑着。
有什么不对！！白夜心里想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赤掌身后，凡木握紧拳头一跃而起。
‘得手了！’
凡木如此想到。
“哈啊~”赤掌发出一声轻笑，挑着眉头，斜睨他的后方。
突然间，凡木感觉自己的身体停在了半空，不知道为什么，他动不了。
肚脐那里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了下来，肚子感觉空空的，好像失去了什么，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
凡木低下头，一根血柱刺入了他的腹部，从后背穿出。
噗嗤
又一条血刺穿透了他右胸。
“噗呕....”
一阵反胃感，鲜血从凡木的口中喷出。
流淌着，浸湿了他的胸口。
为什么.....他不可能反应得过来......
手指渐渐失去力气
疼痛占领了他的大脑，无法忍受的抽搐着脸庞，思维开始变得混乱，没办法集中精神思考什么
“你们以为！！你们以为我酝酿了整整两年！！所做到的事情就像是过家家一样儿戏吗？！”
“仅凭我头上这么一点血液我就敢妄想跟整个国家作对吗？”
“哈哈哈哈哈哈......”
赤掌摇晃着脑袋，癫狂的笑着。
“给你们看看吧，我所做的精心准备，这附近五公里内，只要处在这里我就是无敌的，我的能力已经接近S级了！哈哈哈哈哈哈...”
轰隆隆
数百道血柱从地面冲天而起
每一个都比先前看到的要巨大得多。
在距离地面数十米高的天空中形成了一片血液的海洋。
遮天蔽日，阻挡了原本属于正午的阳光，在这方圆五里的地域陷入了一片黑暗。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在身后的，仔细看看你们周围吧，那细不可见的红点，那是我将血液化作的雾气，只要你们触碰到那些颗粒，我就能感知到你们在哪里，无论你隐身也好，还是速度更快的超人类能力者，我都能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
“你们啊......太幼稚了。”
赤掌阴沉着脸冷漠的挥挥手，将凡木甩到白夜脚边。
“既然不加入我，就一起去死吧。”
凡木从没有想象过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不是觉得自己死不了，而是根本没有尝试过的东西实在是难以想象，每一个人都带着紧张与不安的情绪踏向下一步，走向未知的未来，因为未知，所以不安、紧张，不知道下一秒到底会发生什么。
下一秒，是幸运。
还是厄运。
生活是不讲逻辑的，任何事情都会突然发生，即便一遍一遍的检查煤气，水电是不是关了，尽量不做危险的事，游泳永远只在浅水区，危险的东西是不是都放在安全位置了，也无法预料隔壁家的人是不是也做了同样的安全保障，然后忽如其来的一声爆炸，将迷茫中的自己带入永无止境的黑暗。
因为未知，所以感到恐惧。
听不清赤掌在说什么，凡木脑中只剩下一个思绪。
白夜？
白夜？
还活着吗？
凡木努力的抬起头。
“！！！”
一条血刺。
从她左前腹刺入，后背穿出。
血液从那里流了出来，清脆的，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
啪嗒....啪嗒
滴碎了凡木最后的希望。
嗡
大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他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没有力气，他的身体因痛苦而剧烈颤抖着。
快要失去意识了
就像躺在满是干冰的浴缸里，他的四肢渐渐变得寒冷，手指变得跟石头一样僵硬，强撑着不让自己的眼皮眨下，却是感觉到了无比的困意袭来。
一种名为生命的东西正在他身上缓缓消散
眼睛越来越模糊了，眼前的东西好像都蒙上了一层拨不开的雾气
在这时刻。
他隐约看见。
白夜颤抖着，抬起手中的‘瞬结’。
“还没死透吗？”赤掌冷冷的说了一句。
一支血刺射出，穿透了白夜的喉咙，搅碎了她的气管与脊椎。
她的头部在这一刻无力的后仰着。
嗤.....
鲜血伴随着细细风声喷洒而出，落在了赤掌冷漠的脸上，也落在了凡木酥麻痴呆的脸上。
白夜握着‘瞬结’的手，无力的垂下了
‘瞬结’叮嘤一声掉落在地
她的口中流淌着鲜血，焦距从她眼中失去，对着天空，半闭着。
......
......
“！！！”
不甘、愤怒、恐惧与不解在心里交织着，因为这样自己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血液流失得更快。
自己原本是要做什么来着...说过什么来着...
明明是想过来，保护白夜，让白夜的伤势不在加重...
可是自己太弱了...
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白夜...死了...
那些血液化作了炫彩的光芒，就像一根刺。
刺进了凡木的眼睛，刺进了他的大脑搅碎着他的思维，刺断了他的痛觉神经。
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在身上缓缓流淌的血液。
嘴巴像是被塞满了干燥的泥土，身体唯一能动的地方只有眼睛
但是就连它都快要失去了
可笑的人生...
大言不惭的自己......结果却是个拖后腿的......
果然自己就该畏缩在角落里...吞咽脏水才是自己的归宿啊...
眼皮无力的颤抖着，它就要不受自己控制的闭合了。
凡木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瘫倒在地。
‘.........你在嘲笑我吗’
在半闭着，在自己灰色的眼瞳前，那里有一颗小血滴，似乎在对自己炫耀这什么。
它浮在距离地面五厘米的地方缓缓的旋转着。
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正在全方位的给自己展示着那优美的姿态
白夜那细长白皙的脖颈还在喷洒着血液。
那些宝石飞溅在空中。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血液停留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
就像是停留在自己眼前的红宝石一样。
是嘲笑我吗？
是因为自己快要死了吗，所以产生了时间停止的错觉吗？
..........................................................。
突然间，耳边传来了窸窸风声。
眼前的小血滴它缓缓的从地面升起
‘你要去哪？’
凡木问到，嘴唇微微蠕动着
没有人回答。
但是漂浮在空中的血滴上升速度却猛然加快，就连落在凡木脸上属于白夜的血滴也离开了，它们都聚集在一起
嗤嗤嗤嗤嗤..........细细的风声灌入了凡木的耳膜。
他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来回闪烁的只有连接不到一块，没有任何意义的，有关于七年来孤单的回忆。
那是一直独自坐在教室角落的自己，那是站在大街上看着凑成一个小团体的人群而自己却孤单的站着，羡慕的看着。
那是每次假日都躺在床上自言自语，耳朵却无比关注的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期望会突然传来某个人将钥匙插上的声音。
就像是这样的，对人生没有任何价值的回忆。
* * *
赤掌惊恐的看着眼前如时空倒流的一幕。
血液就像是丝绸一样被牵引着倒灌回了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
从她的脖颈处，从她的胸口，从她的后背，回到了她的身体。
裸露，与血肉纠缠在一起的白色的脊椎碎片，开始回复原位。
更加怪异的。
白夜的柔软的如海洋一般蓝色的头发渐渐染上了如血一般的赤红，蓝色静谧的海洋，变成了鲜血的海洋。
一股嗜虐，残暴的气息从这个女孩身上散发而出。
在自己眼前已经是死尸的女孩，毫无疑问已经没有心跳的佣兵，嘴唇动了动。
她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睁开双眼，像是致命的刀子横扫过自己的脸，瞳孔是红色的，与血红的头发，白皙的肤色映在一起，妖艳而美丽。
就像是吸血鬼始祖巴托丽伯爵夫人。
她用尖利的眼角余光打量着四周，然后缓缓的别过头，对着弥留之际的凡木开口。
“你好呀，凡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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